在汴梁有一个习俗,就是凡生了孩子,父母一定会带着孩子到佛寺里许愿祈福。王寅对这孩子十分怜惜,就带她到宝光寺去许愿祈福。
王寅抱她到宝光寺,一个老和尚看到师师,看出师师将来定然是风尘中女子,就斥责师师说:「这是什么地方,?竟然敢来!」。师师由出生之后都不曾哭过,可是一听见老和尚说的话,却哭了起来。老和尚看见她哭得凶,就摸摸师师的头,师师就不哭了。
王寅看了,心里很高兴,心想:「这孩子和佛真有缘。」那时候,凡是做佛弟子的都叫“师”,所以王寅就叫她师师。
师师四岁时,因为父亲受官府诬陷,被判了死刑。师师无家可归,就被一个叫李姥姥的妓院老鸨收养。李姥姥对师师仔细的教养,果然长大以后色艺绝伦,尤其是诗词文赋更是令人赞赏,所以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,都特地指名要与师师一起吟诗赋文。在汴梁,大家都知道金钱巷的歌妓院,第一把交椅就是李师师。
在师师十六岁那年,李姥姥就以三千两白银,把她的初夜给“卖”了,买主是当地粮行的钱少东主。
「哟!我的儿呀,什么时候来了姊姊妮?」不等李师师回答,李姥姥急匆勿地自顾说自己的:「楼下有四个阔客商,非要见我的儿……」
「妈妈!我不是说了吗?我今天不接待客人。再说,我远房的姐姐从大老远来的呀!」李师师一脸的不高兴,打断李姥姥的话头。
李姥姥马上不吱声了,但她也没有下楼的意思。只是眼睛打量在燕青身上,似乎察觉出燕青身非女人的事实。
「既然妈妈这般心切,孩儿见他也罢!」见李姥姥不挪步,而且用那难测深浅的眼神在燕青身上扫来扫去,李师师怕被看出破绽,就顺水推舟地答应接见李姥姥迎进来的客人。
「我这姐姐是良家女子,妈妈在楼下安顿一下才好。」李师师同意接客,李姥姥欢喜都来不及,哪里还顾得再在燕青身上找毛病?她一面叫海棠,一面欢喜孜孜地下楼安顿去了。
李姥姥分明说是有四个客人,可现在海棠带上楼来的,却只有一个。这是怎么回事呢?李师师满腹狐疑地在烛光下打量这位客人。这人年纪看上去有四十多岁,领下是一把修剪得很整齐的胡须,宽圆的脸很有神采,衣帽色彩虽不是那样斑斓,但看得出质料都是极上乘的。
此人雍容而不矜持,华贵而不俗气,潇洒之中透出几分大方。李师师青楼生涯,见过各色人物,但这样气派的人却少见。李师师的狐疑又增添了几分。
「青楼之地什么人都可以的。」李师师收敛起流露出的惊忧神色:「可像这样兵呼卒喝的,还不常有。客人稍候,容妾身下楼看看!」
「妈妈,何事这样喧嚷?」李师师刚走下到楼弟一半,见李姥姥抖颤了地正要上楼,就镇静地问:「我姐姐可吓着了么?」
「哎呀!我的儿哟!不知撞了哪家的煞星,殿帅府一大群官兵叫着要拿人呢!
」李姥姥急急地说着,往屋中退去:「你那位姐姐好性子,正蒙着头呼呼地睡呢!」
院里火把燃得哔剥响,官儿模样的两个人正要往屋里闯。李师师边叫边向院里走:「孙、窦两将军,何故深夜闯入妾家?」。李师师认得这两个人,一个是东京里外缉察皇城使窦监,一个是开封府左右二厢捉杀使孙荣,都是要命的煞星。
「李姑娘,我们缉拿的一名要犯,有人看见他进了这个院子,我们要搜一搜搜……」窦监恶声恶气地。
「妾身这里没有犯人,只有客人!」李师师毫不相让。
「少废话,来呀!先把这妖精拿下再说!」窦监果然是个煞星,扫帚眉一拧,国字脸拉得长长的,咧开大嘴一声吼。
「姓窦的,这里可不是动粗的地方」李师师看他来势猛恶,担心吃眼前亏,乾脆来个硬碰硬。
这孙、窦两人,一向对李师师的艳色垂涎三尺,但每次登门,李师师从没给他们好脸色,总是让他们乘兴而来,败兴而归,所以,今天假公以泄私愤,就显得格外凶恶。
「李姑娘!平日你装腔作势,迁就你够多的了,今日呢,对不起,只好得罪了!」孙荣比窦监更狡猾,上前满带嘲讽地一揖,冷冷一笑。
「跟这婊子?嗦什么,快拿下!」窦监一个劲地催着要捉人。
正在危急万分时刻,海棠带着一个身穿团花蓝罩袍,腰系灰丝带,一身商人打扮的乾瘦老头挤了上来,挡在李师师面前。这老头瘦是瘦,却不见什么病态,像肉长在壳子里头的螃蟹一样显得硬朗、有精神。老头有威严的喝道:「京城之地,你们夜闯民宅,到底要干什么?」
孙荣从上到下地把挡在李师师面前的老头打量了一遍,硬是看不出这老商人仗着什么,才有这么硬的口气。孙荣大声的说:「老东西,你是干什么的?我们奉殿帅高太尉之命,前来捉拿朝廷要犯,你敢阻挡?」孙荣一脸冷笑之后,显露着恶狠狠的杀气。
「胡说!这里哪来的犯人?还不快快退出去!」老头儿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什么“殿帅府高太尉”之类的招牌,反倒怒气冲冲地喝斥起来。
「一个行纵诡秘的家伙跑进了这里,这婊子就是窝户,你还敢顶撞!?快,连这老东西一并绑了!」窦监忍不住了,又叫又跳。
“行纵诡秘”这几个字,显然激怒了商人打扮的瘦老头,只见他顿着脚叫骂:「反了反了!你们这两个大胆的奴才,真正是不要命了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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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这老头居然敢指手划脚,暴跳如雷地辱骂。孙荣、窦监气得七窍生烟,连声大喊:「快拿下!快拿下!」士兵们见长官发怒,几个箭步窜上前,就要绑人。
「该死的奴才!万岁爷在里头歇脚,你们竟敢到这里冲撞圣驾,真是罪该万死!」从屋里跑出一个胖胖的也是商人打扮的中年汉子,他人还未出屋,尖尖的刺耳的嗓音就冲进了院子。
孙、窦两人闻声寻人,定睛一看,不由吓得魂飞魄散,心想:「这不是宫里殿前得宠的宦官太保少保节度使承宣欢察童贯么?万岁爷真的在李师师这里?不得了,这回真是难逃一死了。」
这童贯是东京炙手可热的人物,不只是高球高太尉,连蔡京蔡太师都怕了他三分!眨眼间,孙荣、窦监浑身乱抖,骨软筋麻地跪倒在地,口称死罪,一个劲地磕头!众士兵也纷纷丢掉兵器火把,跪满了半个院子。
眼前的这一切,把李师师看呆了。她决没有料到当今天子,以万乘之尊居然微服乔装,逛到这青楼之中来了。这真叫她芳心乱纷纷!照一般的道理,不说是当今皇帝,就是达官显贵,光顾沦为灯花的卖笑女子,那应该是喜从天降、曲意奉承而唯恐不及的。何况这的确是真的,当今皇上就在绣房里。
可是李师师,虽说身在风月场的女子,但她自有独立的人格;本来生在良家,出生即丧母,父亲又死在骄奢淫侈的官家手中,她对那些权贵缙绅,哪里有半点奉迎的热情!?何况她天生绝色,且诗词歌舞,吹拉弹唱无一不精,恃才傲物也是有的。可如今却是风流皇帝闯了进来!这到底是祸,还是福?李师师感到了深深的悲哀。她呆呆地站在厅前,脸上挂着生硬的笑脸。